第3362章 爱是杀人的动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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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子蚕食黑雾。

权清皇眼神空洞。

迷蒙的天地。

澄澈诡异的水面。

她身穿黑紫色的凤袍,如落魄的王。

被雾色浸湿的发梢往下垂着,一双眼睛,时而闪着黄豆大小的红光,瞳孔紧缩如堕落进深渊的魔鬼。

影子脱离了她的驱使。

从她的背后,伸出双手拥抱着她,紧紧地贴合。

“这世上,只有我才能理解你。”

“爱是杀人的动机。”

“爱的具象,是沾染鲜血的刀。”

“权门主,你没错呢。”

“错的,是这个世界。”

“真正疼爱你的人,愿意被你杀了,成为一具荣幸的尸体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权清皇的眼梢流下了一滴鲜红色的血泪,衬得脸颊肌肤更是厉鬼般的惨白。

月光淡淡。

妖冶让人毛骨悚然。

她一挥手,血色的光弧闪过,如暗夜杀人的刀刃,切断了和拓跋璇之间的元神联系,独自处在这舔舐伤口的治愈之地,她享受着吸食黑雾进骨血的过程,诚然也是痛苦的,犹如无数个蚂蚁在吮吸她的骨髓,头皮都要发麻炸裂和天灵盖剥离,感知似火山喷发冲到极致,她是格外的舒畅,会在最极致的悲恸,发出享受的笑声,流着血泪还露出无辜的神情,好似刚降落的婴儿般不谙世事。

她蹲坐在水面,凤袍随意地堆叠散着,恰似怒放的地狱之花。

天穹的东方,裂开了一隙的光。

光内,黑雾涌聚,那人在穹顶之下,优雅地坐于轮椅。

哪怕是个残人,都是高高在上的。

周怜睥睨着权清皇和她的影子仆人,“该回家了。”

“周怜,你答应我的,可还算数?”权清皇眯起了眼睛。

“你想要她的尸骨,常伴左右,对吗?”周怜问道。

权清皇深吸了口气,珠玉大小的血色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泽,倒抽一阵阵的冷气。

“我要她。”

权清皇咬牙道:“只要她。”

“我还要杀了那只狐狸!”

“和那个孩子!”

“杀了那个叫做萧离的人!”

她厌恶极了。

那个有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。

竟陪伴大人两世。

有何资格?

都不过是下贱的蝼蚁罢!

周怜很满意地看着权清皇。

他朝权清皇伸出了手。

掌心迸发出黑雾风暴,把权清皇吞噬。

权清皇的血肉被蚕食,灵魂被侵蚀。

她在尖叫。

她在大笑。

然后血肉重组。

灵魂诞生。

她和黑雾相融。

主宰这片不知名的无边海域。

“周怜,请记住我们的交易,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权清皇半抬起眼帘,幽幽地看向了周怜。

周怜勾唇一笑,轻嗤出声。

他透过这片海域,看向了天梯。

篝火前的龙袍女子,抱着她从长安带来的小狐狸。

围聚在家人身边的她,和平时的紧绷似有不同。

如料峭枝头消融的冰霜,晨曦细碎的光。

“这一路走来,很辛苦吧。”

“小月啊小月。”

“你终于走到了我的跟前。”

“你可是我……亲自挑选出来的人。”

“来破碎吧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他的心声温润如风,面上的笑容璀璨,星眸却流下了泪,满脸都是。

泪水滴落在海面,黑雾彻底地驱散。

这是权清皇第一次真正地目睹这片天地空间的真实模样。

广袤的天地,没什么蓝天白云,更无皓月星辰。

是精密的齿轮上了发条,机械冰冷杀人无形。

周怜座下的轮椅似被洗涤干净,露出了最原本的形态。

是银色的机械轮椅。

齿轮镶嵌。

组件锋利。

契合为轮椅。

散落是刀刃。

周怜戴着黑色手套的手,抚摸着机械椅把,神情陷入了恍惚,而后残酷一笑,竟显温和。

……

天梯之地,楚月把盏敬向诸位家人,眼里长含热泪。

小狐狸跟着一道喝酒。

知情的故人们眼神有东西,笑得那狐狸在玩妇唱夫随的把戏,并且乐在其中,不知疲惫。

就连元神空间的陈苍穹,都放下修行和慕倾凰喝两盏了。

慕倾凰看向陈苍穹,眼神深了些许。

陈苍穹的身上有着自由和孤独两结合的气质,是旷野的风,曾吹拂过破败荒芜的枯骨。

“有消息了吗?”慕倾凰问。

曾经,她、叶天帝、陈苍穹还有第五长虹,是两对佳偶天成,要好的朋友。

奈何如絮散在天涯不知东西不知何年相聚。

彼此之间全都是艰难险阻的坎坷。

她和丈夫熬过了十几年终得相聚。

陈苍穹却……

慕倾凰的眼里满是心疼。

“有,又好似没有。”

陈苍穹皱眉道:“从星云宗开始,仿佛有她的痕迹,但顺藤摸瓜查下去,动用小楚所有的势力,也找不到尽头,随时都会中断。你说,他会不会死了?”

慕倾凰抿唇不语,给不出相对应的答案。

实不相瞒。

血鬼人屠一族,也在四处探查第五长虹的下落。

她总觉得,那样的一个人,不该陨灭于无人处的某个角落。

“如若,他已非从前人,阿娇,你如何自处?”慕倾凰犹豫再三,终还是问道。

话不好听,但也是作为朋友的真切关心。

世上情爱最廉价,人心一文不值。

陈苍穹低垂着头,久久不语。

手上一壶酒。

随后将浓烈辛辣的酒水灌入了咽喉。

“不会的。”

陈苍穹自信道:“我不会看错人。倾凰,相信我,不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

她的少年郎,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。

有理想,有信仰。

谱写璀璨的蓝图。

始终如一的坚定。

她会找到第五长虹。

得到多年未定的答案,才对得起这么多年来的风雨漂泊。

楚月看了眼陈苍穹的狼骨右腿,又看了看天色。

大炎城的位置,还坐着一伙较为神秘的人。

那是天机塔的人。

穿着黑色的衣裳,俱都戴着如墨的斗笠。

论剑多时,不发一语。

这么一群人,存在感似乎很低,在某个瞬间又会强到让人难以忽视。

楚月想到铃娘留下来的话——

过去的铃娘,和天机塔有着恩怨纠葛。

风铃花的种子之毒。

花家战神的被囚。

都和天机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。

“楚王,当心天机塔。”老前辈虞上元在万象塔内适时地提醒道。

楚月似是微醺,眼神不复清明澄澈略有迷离,不经意地审视着天机塔,而后目光落定在了界主的身上,颇有深意。

她和界主的几次交道,并未对她有仇视之感。

但铃娘留下来的欣喜,说过天机塔和界主似有关系。

风铃花毒。

荆棘花容器。

父亲叶天帝和陆佳人的机械臂。

临渊城主的乍然清醒。

砍掉爱人双腿占为己有的周怜。

以爱之名生怨杀念的权清皇。

还有阴霾半生的陈苍穹……

……

楚月细细地思考着这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与人。

定有被她忽略的地方。

她似乎。

一直在局中。

虽有成功和胜利的赞歌奏响,但又好似没有真正地破局。

便是因为她从未清楚这一个局,究竟从何而起,动机几何,目的又是怎样。

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,是否有着冥冥之中的定数?

……

“小月,陈姨敬你一杯。”

陈苍穹的话语声,打断了楚月的思绪。

“这些个年,不管是那时虚空,还是海神界的历程,你帮了陈姨太多。该是姨像你道一声谢。我们互相陪伴的岁月,忙忙碌碌四处征战,或求生存,或为荣光,或有大义,又或是想要兼济天下,总有忙不完的事,鲜少有这样的温馨时刻。小月,陈姨敬你。”

楚月看着陈苍穹沧桑刚毅的面庞,端起酒壶回敬陈苍穹,“小月是晚辈,该是我敬陈姨才是。”

“小月,你听姨说,你且先喝酒。”

楚月抿唇,还是把酒喝下。

陈苍穹笑了笑,一杯酒见底,吞入咽喉腹中是干干净净。

她又倒是了第二杯。

彼此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国中人,但凛冬的眉眼沾染了些许愁。

各在思考不同的难。

陈苍穹又敬楚月。

楚月眸光一闪。

陈苍穹说:“第二杯酒,我代你五叔敬你。原想等寻到他的那一日,又怕他死在路上无人收尸,又觉得总待以后是苍白又敷衍,总怕潦草,不妨先喝一杯,多喝几杯。”

第五长虹。

楚月定定地看着陈苍穹。

她沉闷地喝下了杯中酒。

陈姨在寻找第五长虹的路上,又好似失去了很多。

但楚月从来都不提及,因为她知道对于陈苍穹而言,人生需要一个奔头,哪怕是飘忽不定的奔头,总会让人有动力。

她的前半生,和爱人相隔不知人去处,家破人亡,遭遇了太多的苦厄劫难,被迫诞下坏种,右腿的腿骨接上了儿子的狼腿……

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这样的崩溃。

她只剩下这一点追求了。

一生都想要追到,年少所遇到的那一缕白色月光。

和那个夜晚眉眼如画的少年郎罢。

“小月,陈姨能找到他的。”

陈苍穹坚定地说。

“好,我与陈姨一起。”

楚月伸出了手,敬向篝火前的每一位家人、朋友:“这一杯酒,敬月光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
众人举杯相敬白月光,篝火炽热酒浓烈穿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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